朋友们,魔幻现实主义带师,从来不在拉美,就在我们身边。
最近辽宁抚顺的一张占道经营罚单火了,不是因为罚了多少钱,而是因为罚单上的人名,过于星光熠熠。
李现、邓伦、金晨、董璇、杨颖,这阵容直接可以组个综艺了,叫《哥哥姐姐们在东北摆摊儿》。
更骚的是,还有一些“高仿号”,比如苏朋、吴隆、林志。
就差一个叫“刘华”的,凑一桌打麻将了。
网友们的第一反应是:草台班子,糊弄事儿,连编个假名字都这么没想象力。
媒体的反应是:追问,求证,要一个官方说法。
而我的反应是:错了,你们都错了。
你们看到的不是一次敷衍了事,而是一场登峰造极的、教科书级别的职场行为艺术。
这根本不是一次行政失误,而是一次深刻洞悉了“符号管理学”与“敏捷开发”思想的基层治理实践。
怎么说呢,就很离谱。
我们先来解构一下这件事的核心。
一个基层单位,需要对外公示一份“占道经营处罚名单”。
这是一个任务,一个KPI,一个必须完成的“交付件”。
对于执行者来说,这个任务的本质是什么?
是真正抓到了一批违规小贩,并且让他们心服口服地缴纳罚款,从此改过自新吗?
别天真了。
在很多层级复杂的体系里,任务的本质是“完成任务”这个动作本身。
就像你老板让你写个报告,他可能根本不看,但他需要这个报告躺在他的邮箱里,以便他的老板问起来时,他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一句:“已经安排去做了,报告也发我了。”
看,闭环了。
所以,这份罚单的真正“用户”,不是被罚的“李现”,也不是围观的群众,而是上级单位的检查人员。
它的核心功能,不是“惩戒”,而是“公示”。是证明“我们干活了”。
一旦你理解了这个逻辑,抚顺这份名单的奥妙之处,就豁然开朗了。
它不是草台班子,而是效率大师。
这背后,闪耀着两种当代互联网和商业管理的光辉思想。
第一种,叫“MVP”,Minimum Viable Product,最小可行性产品。
什么意思?
就是用最低的成本、最快的速度,开发一个刚好能满足核心需求的产品,然后迅速投向市场,收集反馈,再进行迭代。
对于抚顺这位(或者这群)不知名的经办人来说,他的KPI是“生成一份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罚单公示”。
要实现这个KPI,最传统的做法是什么?
老老实实去街上蹲点,跟小贩斗智斗勇,开单子,登记身份证,万一对方不配合,还得磨破嘴皮子。
这个过程,时间成本、人力成本、沟通成本都高得离谱。
这不符合“敏捷开发”的精神。
于是,这位深谙MVP思想的大师,选择了一条捷径。
他需要什么?
一份名单。
名单需要什么?
名字。
什么名字是最容易获得的、最不需要动脑子的、甚至能带来一丝黑色幽默的?
明星的名字。
“李现”,两个字,家喻户晓,随手就来。
比起费劲巴拉地编一个“王建国”、“李秀芬”,然后还要担心会不会跟哪个领导的亲戚重名,用“李现”、“杨颖”简直是天才之举。
这些名字,就像一个产品原型里的占位符。
程序员写代码时,经常会用"foo", "bar"来做临时变量名。设计师做UI时,会用“Lorem ipsum”这种乱码拉丁文来填充文本框。
抚顺这位大师,用的就是“明星”这个占位符。
他完美地打造了一个“罚单MVP”。这份名单,有名字,有处罚事项,格式正确,要素齐全。它100%满足了“看起来像一份罚单”这个核心需求。至于名字是不是真的,这属于“附加功能”,可以在后续的“版本迭代”中“优化”,或者,如果没人发现,就永远不需要优化。
这叫什么?这叫抓主要矛盾。把有限的精力,投入到无限的“让领导觉得我干了活”的事业中去。
(写到这里我蚌埠住了)
第二种,叫“GIGO”原则,Garbage In, Garbage Out。
在计算机科学里,你输入垃圾,得到的必然是垃圾。但在某些管理体系中,这个原则被玩出了花。
当一个系统本身的设计就存在某种形式主义的“垃圾”需求时,那么用“垃圾”数据去喂养它,反而是最高效、最自洽的应对方式。
想象一下,如果上级要的只是一个“已处罚XX人”的数字,一个“已完成公示”的截图,那么名单上的人叫“孙悟空”还是“孙俪”,重要吗?
不重要。
系统要的是形式,执行者就给它形式。系统要的是数据,执行者就给它数据。至于数据的真实性,那是在这个“形式大于内容”的系统里,被第一个牺牲掉的东西。
这位经办人,他不是在编造,他是在进行一种“行为艺术式”的抗议。他在用一种极端荒诞的方式,去迎合另一种内在的荒诞。
用魔法打败魔法。
更有意思的是那些“高仿号”:“苏朋”、“吴隆”、“林志”。
如果说用“李现”是纯粹的懒惰和戏谑,那么用这些一字之差的名字,则体现了执行者一种更为复杂的心理。
这是一种“有限度的严谨”,一种“在敷衍中追求逼真”的工匠精神。就是那个,你懂吧。
他可能想:“全用明星名字太假了,容易被看出来。我得加点‘噪音’,让数据分布看起来更‘随机’、更‘真实’。”
这在数据科学里叫什么?叫“数据增强”和“对抗性生成”。他试图生成一些以假乱真的假数据,来骗过可能的“审查模型”。
这是一个在糊弄学领域里,懂得“风险对冲”和“资产配置”的人才。他没有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。
“李现”们是高风险高收益的“明星股”,“苏朋”们则是相对稳健的“蓝筹股”。
整份名单,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投资组合,旨在用最低的风险,博取“通过检查”这个最高的收益。
这哪里是写罚单,这分明是在做量化交易。
所以,当记者打电话过去,相关部门的值班人员回答“会向领导反映”时,这个回答本身,也是这个巨大符号系统的一部分。
这个回答的潜台词不是“我们会去调查真相”,而是“我们收到了这个舆情,现在启动危机处理流程”。
这个流程的第一步,就是向上汇报,把皮球踢上去。然后,大概率是内部自查,删掉公示,最后给出一个“系临时工操作失误,已批评教育”的万能模板。
你看,从头到尾,每一个环节,每一个人,都在一个巨大的、无形的、追求“形式正确”的系统里,扮演着自己的角色。
那个用明星名字的经办人,是这个系统的“优秀员工”,他超额完成了“形式KPI”。
那些回答“向上反映”的值班人员,是这个系统的“标准流程执行者”。
而我们这些对着名单哈哈大笑的网友,则是这个荒诞剧的“场外观众”。
这件事真正值得我们思考的,不是抚顺那几个工作人员有多懒,而是这种“糊弄学”背后的土壤。
我们每个人,在工作和生活中,或多或少都生产或消费过类似的“符号垃圾”。
你为了应付考核写的、但从不执行的“年度计划PPT”;你为了凑字数而东拼西凑的“学习心得”;你开会时为了显得在听而假装记下的、但其实是鬼画符的“会议纪要”。
这些,和那份写着“李现”的罚单,本质上有什么区别?
没有区别。
它们都是在用一种“伪工作”,去填充一个“伪需求”。
从这个角度看,抚顺这位不知名的大师,不仅不是反面教材,反而是我们所有“系统打工人”的嘴替和先锋。
他用一种近乎自爆的方式,把那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的大象,给炸了出来。
他告诉我们,当一个系统开始奖励“看起来在工作”,而不是“真正在工作”时,那么“李现”们出现在罚单上,就不是偶然,而是必然。
这才是这件事最朋克的地方。它用一种喜剧的形式,上演了一出所有人都身处其中的悲剧。真的,这才是真正的悲剧内核,用喜剧的方式来演绎。
所以,别再嘲笑抚顺了。
下一次,当你打开某个APP,看到那些千篇一律的“用户好评”;当你浏览某个网站,看到那些一看就是机翻的“产品介绍”;当你收到一份逻辑不通但格式完美的“工作报告”时,你应该心领神会地一笑。
因为你知道,在世界的某个角落,一定有一个“李现”,正在默默地占道经营。

